
很少有人意识到,1821年爆发的希腊革命在欧洲乃至全球民族国家建设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希腊革命,可以说是继美国独立战争后,欧洲旧世界第一次成功的民族解放运动,它与南美洲的独立斗争(1811年至1825年)几乎是同步的。
在这一时刻,欧洲的政治格局尚处于帝国与多民族专制的模式,而民族国家的概念尚未完全成型。
实际上,这一意识形态的根基在前一个世纪便已有所建立,主要是在法国与德国的思想家们推动下,尤其是他们以法语和德语进行的讨论与著作。
尽管希腊并不是“民族国家”概念的创造者,但正是在希腊的土地上,这一全新形式的民族国家实验第一次在欧洲得以实施。
回溯至1789年法国大革命,它深刻改变了欧洲大陆的政治面貌,甚至波及全球。然而,在拿破仑帝国崩塌,维也纳会议于1815年为欧洲建立了新的国际秩序之后,似乎历史的步伐又回到了1789年前的旧有局面。
展开剩余87%然而,1821年春天希腊革命的爆发标志着这一切的转变。
这一革命的结果,推动了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将18世纪的多民族帝国制转向了20世纪的民族国家自决模式。
虽然这一关键历史时刻的影响力至今依然被许多历史学家忽视,甚至在希腊革命的史学研究中,也鲜有足够重视。
1830年2月3日,这一转折点的核心事件发生在英国外交部的白厅。
当天,英国、法国和俄罗斯的外交部长签署了一个名为“伦敦议定书”的文件,首次宣布:“希腊将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并享有独立所附带的所有政治、行政与商业权利。”
在那个瞬间,希腊(或称Hellas/Ellada)终于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在欧洲的政治地图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尽管革命仍未完全胜利,需要再经过两年的时间来解决边界问题及政府形式的细节安排,但1830年2月3日的伦敦议定书,毫无疑问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分水岭。
从那时起,欧洲的民族国家逐渐如雨后春笋般涌现:1831年的比利时,1871年的德国和意大利,1878年的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和黑山,1908年的保加利亚,1922年的爱尔兰,1923年的土耳其等等,直至两次世界大战及冷战后,欧洲大陆的政治版图经历了更大范围的重绘。
然而,欧洲乃至世界的历史学家们对于希腊革命这一独特历史事件的贡献,似乎始终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他们的研究往往集中在法国、德国、意大利等更具影响力的大国。
而希腊的历史学家们,也未能充分承认这一事件的深远意义。
斯皮里东·赞贝利奥斯和康斯坦丁诺斯·帕帕里戈普洛斯在19世纪50到60年代形成的历史叙述,通常认为希腊的历史是特殊的,甚至可以说是“例外的”。
“例外论”并非希腊所独有,事实上,这一思维模式几乎适用于所有民族国家的形成过程。
他们的故事将希腊人和古代希腊的独立联系在一起,将1820年代的斗争视为恢复古希腊的合法性。
这一叙事让人倾向于将希腊独立视为对古代希腊文明的“复兴”或“复活”,但事实远非如此。
今天所知的现代希腊民族国家,实际上是在1820年代的革命中通过血与火建立起来的。
古希腊人的自治精神与小城邦的独立意识,始终未能成功地实现跨越性的突破;而拜占庭帝国,虽然在历史上曾富庶且强大,但并未像希腊人那样去定义自己为“希腊人”或将其民众认同为“希腊人”。
因此,希腊革命不仅仅是对古希腊的怀旧,更是对现代民族国家理念的首次尝试与落实。
1820年代和1830年代的希腊,面临的是一个全新并具有挑战性的现实:民族国家的构建——这对于希腊人来说,就如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是一种全新的政治体制。
与此不同的是,希腊革命之所以与众不同,正因为它不仅仅是希腊人的独立斗争。
1821年2月24日至3月8日,亚历山德罗斯·伊普西兰蒂斯在摩尔达维亚的贾西发布了希腊的第一份独立宣言,题为“为信仰与祖国而战”,呼吁“欧洲开明的人民”伸出援手,帮助希腊人争取自由。
一个月后,在卡拉马塔,马尼亚特人的领导人彼得罗贝·马夫罗米查利斯也发表了类似的呼吁,表达了同样的愿望,并以多种语言进行传播。
革命最终的胜利,得益于希腊领导人们远见卓识的外交策略,他们意识到将斗争国际化的重要性。
于是,凭借精妙的外交手腕,希腊成功地将当时三大海上强国——英国、法国和俄罗斯,拉入了这场冲突之中。这三个国家互相制约,确保了没有任何一方能够主导局势。
1827年春天,这三国决定派遣联合海军特遣队进入爱琴海,以监督希腊革命者与奥斯曼帝国之间的停火协议。这一军事干预得到了希腊人的热烈欢迎,但奥斯曼帝国则坚决拒绝。
最终,这一介入引发了10月20日的纳瓦里诺战役,奥斯曼与埃及的联合舰队几乎在英国、法国和俄罗斯的联合舰队火力面前被彻底摧毁。这场战役成了希腊外交的重大胜利,因为它几乎没有让希腊人自身付出太多代价。
从此,希腊革命的胜利已成定局。
然而,胜利并非毫无代价。最终,希腊的命运仍掌握在大国手中。
1830年2月3日,在伦敦签署的协议中,三国决定新成立的希腊国家必须是君主制,而不是原先革命所期望的共和国。
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的次子奥托王子被任命为希腊的首任国王,而希腊的边界也在这一时刻被确定,囊括了今天的希腊南部及其附近的岛屿。
希腊人和奥斯曼帝国都未参与这一决定。
这使得许多希腊人感到痛苦,因为他们为争取自由与独立所做的牺牲,似乎与最终的结果不符。
然而,尽管革命的结局让人失望,它却牢牢地将希腊与欧洲乃至更广阔世界的地缘政治变化联系在一起。
这一切意味着,希腊不仅仅是一个历史上独立的国家,它也象征着现代民族国家在全球范围内的逐步崛起。
1833年2月6日,奥托王子乘坐英国军舰抵达纳夫普利翁,受到热烈的欢迎,标志着一个新篇章的开启——希腊的第一个民族国家诞生,同时,它也成为了第一个模仿美洲独立模式,并获得欧洲承认的民族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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